【强欣】路口（二）
高启强的手常年泡在水里握刀杀鱼，粗糙的茧子刮在皮肤上感觉格外鲜明。拨开衣服，脖子和小肚子白而柔软，在手里齿间揉成各种形状。
安欣的嘴唇总是带着十足的元气和笑意，他一点点地把笑意印在高启强发苦的眉心和嘴角。高启强一瞬不错地看着他靠近，看着他舒展的肢体，看着他忘乎所以。
安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高启强，高启强目光飘一下飘一下，对上了他的视线，忍不住笑了。安欣伸手摸摸他的眼尾，小灵通响了，声音大得戳破屋顶。
“你家小灵通质量真行。”安欣一边出去接电话一边揶揄。
高启强听到门厅里的声音：“我和徐江有利益输送？他欠我一个三等功吧。什么玩意儿都是，我现在过来。”他浑身一震，马上起来穿好衣服，跟安欣一起出了门。
安欣把他带到旧厂街路口，自己赶去局里。
高启强慢慢向家里走着，裹紧外套，上面还有安欣的味道，干净温和。没留神看路，差点撞到路中间的行人，低声道歉。
弟弟一把揪住他，“哥？哥？”高启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，又定下心来，“哎，阿盛。”
高启强看着抢救室里的安欣，安静苍白，没有逗贫吆喝，没有脸颊的酒窝。
护士在满医院的找人给安欣输血，高启强推开挤在一起的大小警察大喊，“抽我的血用我的！”
护士测了血型，“你不是RH阴性O型血，哎。我们正在从外地血库往这边调，你急死也没用啊。”
高启强在走廊上瘫坐了半晌，扶着墙爬起来，打电话给泰叔。
“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做什么？”
“如果徐江这两天要见我，烦请您让他把地点定在旧钢厂，别说我找过您。您的恩德我永远记得。“
在破旧的厂房，风呜呜吹过长空，有人把性命留下，有人把信仰留下，有人把自己留下。
安欣看着对面的人认真地吃着猪脚面，汤也一滴不剩地仔细喝完，热气把他的眼睛氤氲模糊。
“高启强，没时间了。有的路，一旦走错，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。你还有什么说的，现在说，我还能帮你。“
高启强擦擦嘴，眼睛盯着对方的嘴唇，就是不看他的眼睛，说：“是啊，晚上光线差，路口转弯是要小心，别走错了。“
安欣猛拍一下桌子，厉声喊道：“高启强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打马虎眼，你再不说，我他妈的，他妈的——“，气急攻心，再也说不出来什么，捂着眼睛跌坐回去。
高启强站起来，对身侧的警官轻轻鞠了个躬，走出门去。
京海飞速发展，高启强趁着陈泰的东风也混得风生水起。这几年安欣一直在问自己，当初的高启强是真的那么老实善良忠厚？每一天，他喊着安警官，给他递上一些鱼或者小吃，脸上全是温和讨好的笑，在床上专注又痴迷的眼神。
还是他自己完全看走了眼？
“安警官？安警官？安欣！“
安欣看着身侧跟着他的车子，冷笑一声：“高总贵人事忙，跟着我有何贵干啊？“
“吃饭去安欣。“
安欣脚步丝毫不停，高启强下了车一路小跑在路口拦住他，“我有线索。“
安欣继续走。
高启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，安欣眼见要发作，“是关于上次你说的彩色麻古的事情。“
茶过三旬，茶点也吃得差不多，安欣掏出来两百块钱：“高启强你自己当了大老板，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普通人民群众的钱包？每次都要吃这么贵的。“
高启强笑得鼻子皱起来：“带你发财你又不要。“
安欣沉默。
高启强咳嗽了一下，说：“从香港入境的，有个叫疤哥的人，跟这种新型毒品有关系。你们可以查一查。“
“八哥？“
“光头，侧脸到头顶有一道大疤。“高启强推过去一盒药，“对你胳膊有好处，试试。”
安欣没碰那盒药，把椅子摆好，走了出去。到了门口又回头：“高启强，你……”
没了李响，安欣违背了出外勤两个人组队的规定，一个人走在路上，觉得内心空了一大块。云絮，风，沙子，或者其他什么的，都填不满。那把隐藏在高启强背后的大伞压在他的头上，漏出阴森的影子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转过路口，眼前一黑，没等他试图反抗就失去了知觉。
安欣醒过来，眼前蒙着黑布，肌肉的酸软让他放缓了呼吸，慢慢从袖口拨出刀片慢慢切割绑手的麻绳。一摸居然是皮绳裹着布，韧性极强。他听见旁边有人轻轻叹口气，立刻停手，咬牙切齿：“高启强你疯了！”
高启强蹲下来，手指插入头发，猛地向后一拽。“我疯了？我疯了还不是你逼的？”
安欣猛然被拽倒，侧脸贴着地面刮得生疼，惊怒之下，双腿绞住高启强想把人摔在地上。注入药物的肌肉违背了主人的意愿，高启强趁机又是一拳打在他下颌。
高启强一把拉下蒙眼的布条，安欣的眼睛被强烈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。
高启强扑在他身上，手指搓着他脸侧被地面沙石刮出来的伤口，安欣疼得面目扭曲。
高启强声音里充满了狂怒：“你让我帮你找毒品的线索我帮了，你们要公平，要面子，老子二话不说到手的项目转手给人，你安欣追个杀人犯我都——”吼一句砸一拳，安欣蜷着身子避开要害。
他咆哮着：“你为什么要动阿盛！！为什么非要他死！我就这一个弟弟，安欣，你有没有心！”
安欣拼命往上弹动，用脑袋把高启强撞倒在地，眼睛血红：“你弟弟拖死了我兄弟！我也只有这一个兄弟！我杀了你弟弟？你弟弟干过什么你不知道？你给线索你给个屁。他妈的。”
两个人像野兽一样嘶声怒吼，安欣站不起来就用身体压制住高启强，高启强打累了，满脸鼻涕眼泪，心里刀割一样，非把眼前的人撕开扯碎了才解恨。
他也这么做了。
安欣怒骂，试图把高启强甩下去，高启强勒着他的脖子只管做，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，只顾自语：“安欣我心里痛得厉害，只能让你跟我一起痛，我才好受点。以前你多好啊，现在都不理我了。你活该。”
安欣简直要被气笑，高启强，你等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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